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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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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兩個莊園秋驪沒去,只是吩咐了底下人妥善養好那些黃金駱駝,畢竟它們的模樣不尋常,價值又高,還是君屹特意給她弄來的,於秋驪而言是份心意,她自然是是喜歡的,為此還特意開辟了個空地,讓人好生養著它們。

可愛的駱駝們性情溫和,吃得多,但是個頭也大,金黃色的駝絨織成毛線或是做成毛毯都是好東西。

時光流逝,轉眼間就到了秋高氣爽的季節。建城的事兒正在低調的進行中, 第二莊園種植的大批糧食也到了豐收的時候。

當初這個莊園最先種植的,是可以肥田的豆類作物,後來種的則主要是土豆玉米以及紅薯了。

尤其是土豆,不挑土質收成還好。

越是冷的地方,就越受歡迎。秋驪對土豆也算是情有獨鐘,炸土豆條、烤土豆片、土豆泥等等,能用土豆做的食物可謂是花樣繁雜,讓人百吃不厭。

北地的氣候不適宜種稻米,秋驪雖然有紅包群的群友們幫忙,卻也沒有改變自然氣候的能力,所以在經過了多番查探後,僅在一處地域特別的地界發現了適合種稻米的土地,但那片土地面積實在是不大,僅有十幾畝的樣子,每年能產出的量也十分有限,不說讓北地子民們都吃到大米,就是讓王宮裏的人頓頓吃米都有些困難。

好在北人原本就不怎麽吃米,他們習慣了以牛羊肉奶制品為食,糧食雖然也是必不可少的,但又沒那麽過於依賴。

而且秋驪覺得,雖然稻米種不了,但是卻可以種植玉米蕎麥高粱小麥等,這些粗糧做好了,也是美味。而且有星際農場美少女的幫助,她不覺得未來他們會缺糧食吃。

只是這些都得慢慢來,她現在能保障的也只有莊子上的人肯定能填飽肚子,至於以後,還是得一步一步的進行。

只是沒想到,就在豐收過後北國竟然來了一場幾十年都不曾見過的大旱災。

北國的氣候原本就降雨稀少,幹旱也是常事。

只是連著兩月沒下雨,四個莊園裏的蓄水池裏倒是有足夠用的水,但提前挖好的水井裏,水位也是在不斷下降,這說明旱災可能還要持續一段時間,而遠在草原上的牧民們也只能通過不斷遷徙來尋找水源和青草。

其實北國原本就少降雨,平日裏一些小流量的水源也是下過雨的時候是河流,不下雨的話就會斷流。北人們十分珍惜水源,所以每每有降水,都會用上所有的器皿來接住雨水用以儲備。

所以在旱災初來時倒是沒太大的反應,可隨著河流徹底斷流,青草枯黃牛羊出現渴死的情況後,他們徹底坐不住了。

正當此時,原本已然銷聲匿跡的藏華寺佛陀再度冒了出來。他們趁亂再度興風作浪,扇動百姓們散播謠言。

北人信奉活佛的傳統已經很久了,兩年前藏華寺發生內亂又被君屹趁亂打擊,很是沈寂了一陣,現在天災一出,神鬼之說便成了百姓們最能得到慰藉的一個辦法。

即使是居於王宮之中,青梅都聽到了些許傳言,說什麽正是汗王不敬活佛,使得活佛降下天火這才形成了旱災,若想不再幹旱,需得汗王親往藏華寺跪拜活佛…

這傳言讓對鬼神之說較為忌憚的青梅都聽樂了,因著這次過長時間不下雨,秋驪特意查了往年的記錄,發現北國的旱災年年都有,只不過分嚴重的程度不同而已。

若是因此說是君屹的原因,未免過於牽強。只是此時飽受旱災影響的牧民們實在是太多,每天都有牛羊倒下,牧民們張著幹裂滲血的嘴唇,心痛得直掉眼淚。

被逼著都要喝血的百姓們此時哪裏還能有太多理智,他們眼裏全是血絲,家裏的水不要說牲畜了,就是他們自己就都要渴死了。

秋驪是有想過弄個人工降雨的法子的,但北國的疆域實在遼闊,而且這種大規模的旱災著實不是人工降雨就能解決的,北人居住得過於分散,北地又十分遼闊。

她也只能讓莊園裏的管事們吩咐手下人推著裝滿清水的大木桶到外頭施水,至少不能讓離得近的百姓們活生生的渴死,至於遠在草原的其他牧民們,她是真的有些鞭長莫及,百姓們住得太過分散,就是這樣難以調節,有的時候不僅政令下達不下去,而且出了事兒通知起來都來不及。

說到底,還是居無定所的壞處,沒有一個統治者不想讓百姓安居樂業,也沒有一個統治者是希望底下的子民們是隨時流竄的,但北國國情特別,牧民們放牧蓄養牛馬羊為生,若不遷徙,牲畜們不夠吃,牧民們也會餓死。

歸根究底,還是生產力水平低下,百姓們生存不易。

秋驪也十分清楚,這種已經進行了千百年生存方式不是短短的幾年就能夠改變的,只有在有足夠豐富的生產資料的前提下,草原上的牧民們才會有可能走出草原,過上定居的生活,也只有在糧食足夠充足的條件下,蓄養的牛羊才有可能能夠被圈養在固定的地方。

只是這些說來也都為時過早,眼下的難事,是如何解決旱災所帶來的危機。

“以往若是有旱災,都是怎麽解決的呢?”

看秋驪眉頭緊皺,青梅也跟著著急。她沒讀過太多書,也想不出什麽有用的解決辦法,只是看著自家殿下著急上火吃不下睡不好的,她自然也會跟著著急。

秋驪將手中書冊倒扣在桌上,深深地嘆了口氣。

怎麽解決的?這裏頭壓根兒就沒寫,怕是聽之任之,讓牧民們自生自滅了吧?

這也不能全怪以前的北王們,畢竟天災所帶來的災害,與能力極其有限的古人而言,真的力不從心。

刀耕火種,人們的生存,真的要看天,這不僅是以種植為生的農人們,所謂靠山吃山,依賴於草原的牧民們同樣如此。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就連在內殿的秋驪和青梅兩人都聽到了響動。

“怎麽了?”

青梅朗聲朝殿門口問了聲,站在門口的宮人聽了,便把殿門打開,掀開簾子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那宮人從外頭進來,滿臉通紅,一頭的汗。

秋驪一看她這模樣,心中便是暗道一聲“出事了!”。王宮裏的宮人們規矩都被管得特別好,能讓她們露出這副表情,看來是出了不小的事兒。

“怎麽了?”

其實秋驪多少也能猜到一點,無非就是旱災的事兒,這幾天隨著水越來越少,天越來越旱,流言也越發的厲害了,偏生這些都是在普通百姓們的嘴裏傳,君屹能抓住起頭的人,卻沒辦法把所有的人都抓起來,這幾天他也是各種焦頭爛額。

這宮人十四五歲模樣,生得纖瘦人也長得清秀。一開口便是細軟的嗓音:“回殿下,殿外有人來報,說是宮門口聚集了一群人,吵嚷著讓汗王去跪拜活佛,汗王正往宮門去了。”

自小生活在晉國的宮人從未見過這般景象,晉人重禮儀重皇權,即使是鬧事兒,也從未有過鬧到宮門口來的經歷。

這般場景一出,王宮裏的宮人們紛紛亂了心神,個個惶惶不安。

秋驪腦子裏的一根弦啪的一聲斷了…

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早在這流言開始之際,她就隱隱約約想過藏華寺的那群喇嘛弄這一出為的是什麽,果然…還真就是利用百姓們對活佛所謂的信奉,以達到用輿論來向君屹施壓。

這個法子很粗糙,但也很有效,畢竟幾乎連字都不怎麽識的牧民們此時正飽受著旱災所帶來的痛苦,而除了求神拜佛,他們對天災幾乎毫無辦法。他們需要一個希望,一個能夠看得到未來的希望,那麽此時藏華寺的再度崛起,就填補了此時牧民們心中的荒蕪和無助。

秋驪翻過記錄,發現以往的汗王在受到無法解決的天災之時,就會前往藏華寺跪拜活佛,有沒有用秋驪不清楚,但她更覺得這只是一種安撫民心的法子而已。

只是歷任汗王大多本身也是信奉活佛的,那時候的確是神權大於皇權,這才下跪沒心理負擔。

但君屹不同,他深受其父前北王的影響,小時曾有段時間信仰過道教,後來又漸漸發展為表面信佛教,再到後面,就和秋驪差不多,雖也敬畏鬼神,但內心底對於所謂的宗教信仰也只持有一個尊重的態度,讓他去給一個藏汙納垢的藏華寺裏的喇嘛行跪拜禮,他如何能做得到?

北國的百姓較之晉人可是剽悍得多,他們可不知道啥是以下犯上,他們只知道他們快活不下去了,咋樣都是一個死字,再被一個煽風點火,還真是啥都幹得出來。

越是想,就越是覺得事態嚴重。

秋驪立時從案幾前站了起來,在青梅等人擔憂的神色中,大步朝外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但也只有到了現場才能夠清楚的知道一些信息,這樣才能夠相出法子來,現在的她,和君屹是兩口子,是一家人,歡喜一起分享,苦難也要一起承擔。

“殿下?殿下等等奴婢…”

大步走在前面的秋驪腦子裏一片混亂,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極為平靜,平靜得讓周圍看到她的宮人下意識地便放輕了呼吸,對於近在咫尺的混亂也沒那麽害怕了。

怕什麽!那些人還能闖進宮來不成?再說了,就算敢往宮裏闖,他們這些宮人又不是吃幹飯的,同是幾百人的戰鬥,他們宮裏可是有佩刀劍的侍衛在,還能打不過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一時間宮裏的宮人們都鬥志昂揚,手裏沒活計的都默默的跟著秋驪往宮門外走去。

秋驪大步走在前頭,卻不想後頭跟了好幾十人,就顯得氣勢洶洶的。

此時王宮的宮門大開,前方空地上站著大約有個一百來人。

沒法子,北人原本就人不多,大部分人更是生活在草原上,即使是想來王宮鬧事,也得走上幾天幾夜,現如今牧民們都已經要宰殺牛羊飲血來止渴了,又哪裏來的精力能遠赴到這裏呢?

看了這場景,秋驪吩咐底下人去準備最是解渴的清水,又讓人趕忙熬制涼茶。

天旱,人也跟著狂躁,喝了水,人舒服了,自然也就好說話了。

秋驪慶幸於她早早的有所準備,不然旱災一來,北人們還能接受飲牲畜的血來止渴,但晉人自小生於晉國,中原雖也有天災,但隨秋驪來北地的晉人們大多都是生長於國都附近的,國都地處偏南,降水豐富少旱災,故此這些陪嫁曾遭受過水災,卻未曾見過旱災,讓他們飲血,就著實是有些為難他們了。

越是幹旱,這陽光就越是灼熱,王宮正門前沒種多少喬木,大太陽就直直的曬在地上,秋驪扒在門上探出個小腦袋來朝人群處看,就見這些人個個身著粗衣窄袖的北人服飾,臉色暗黃嘴唇幹裂,正青筋暴起的在說著什麽,亂糟糟一片外加上這些人的口音問題,她再是仔細去聽,卻也沒能聽得太清楚。

以她的視角,只能看到這些百姓們,而背對著宮門的高大身影,她就只能看到後背,君屹的表情和神色,她一星半點都看不到。

好在她離他近些,君屹對著百姓們說了什麽,她是有聽到的。

男人清澈的嗓音不覆,顯然他也被這場景弄得有些精疲力竭,略有些沙啞的聲音裏,透著疲倦感,但語氣卻很平和沈穩,滿滿的都是讓人信服的力量

果然,在他說話之時,底下人安靜了許多。

但秋驪清楚,光在這用一張嘴說話可解決不了問題,這天災之下,能夠力挽狂瀾的,依舊還是要看天給不給力,人力固然也重要,但自然災害下,人的力量有的時候真的是太渺小了,即使是在科技發達的現代社會,每當災難發生的時候,人們往往都是無力的,更別提在這個生產力低下的古代社會了。

果然,又過了一陣,喧鬧聲再度響起,秋驪眼尖的發現了人群之中有扇動者,但她也不能做什麽,若是直接出手讓侍衛們將人按下,怕是會引起恐慌,而且像這樣的人,抓了一個,還會有第二個,人抓不玩,問題也解決不了。

就在眼見著要起亂子時,宮人們推著小車,車上坐著大木桶咕嚕嚕的走了出來。

牧民們高昂的聲音被打斷,目光忍不住朝小車看去。

大木桶被擡著放到地上,幾個宮人將桶蓋一掀開,手裏用舀子舀了清水倒進手旁的大瓷碗裏,幾下子就舀出一排裝滿了水的大瓷碗。

“咕咚…”

離得近些的牧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明明不該有滋味的,偏偏他就覺得自己聞到了清水的味道。

這時秋驪從宮門口走了出來,因為更方便利索,她穿的也是北人婦人的服飾,原本就會北人語言的她在假意學了兩年後,說得也從“生疏”到了嫻熟。

她雖是晉國人,但當她能夠流利的說出北語時,多少是能夠拉近彼此之間關系的。

“各位!天氣炎熱,容易中了暑氣,不妨先喝些水,有什麽事兒,等潤一潤喉嚨再說,喝了水,過後還有涼茶和綠豆水可以清清肺火。”

她是誰,現下的人都是清楚的,聽她講話是極為流利的北人語言,又說有足夠的清水喝,大家的臉色都變得好看許多,一個個的眼神兒都飄向了大木桶。

宮人們分作兩股,一隊人站在木桶旁準備分水,另一隊人則開始組織人群,讓他們排隊領水。

有水喝,眾人都平靜了下來。隨意讓宮人們擺布,原本人就不算多,宮人們的數量足夠,每個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取到了水。

“咕咚!咕咚…”

取到了水的百姓忍不住仰起脖子將一碗水盡數喝光,然後又端著碗跑去木桶前排隊。

秋驪見他們喝得狼狽,一副渴壞了能喝上一盆水的架勢,心裏五味雜陳。

他們宮裏儲存的水自然是足夠用一段時間的,但若是一直不下雨呢?

莊園裏的作物都已經收了,但有些卻是因為幹旱所以早早的就拔了,甚至還有沒長成的苗苗。

但也是沒辦法,即使莊園裏不缺水,但這般旱災情況下,他們也做不到還能用水去澆灌作物。

這般時候,什麽都比不得人命重要。可即使是這樣,能救助的人依舊十分有限。

這些人再是渴,卻也依舊還是帶了個肚子來的,喝了個肚圓後,便也只能看著木桶裏還殘餘的清水幹瞪眼。

至於秋驪讓熬制的降火涼茶和綠豆湯,則是最大程度的能起到應有的用處。

在打聽後知道了宮門口的水會一直續到天黑後,這些之前還要“起義”的百姓們紛紛散場,急趕慢趕的要回家帶家裏人來狂飲一頓,還有人在知道了可以帶器皿來盛水回家後,就盤算著把家裏頭所有能裝水的東西都拉來。

秋驪聽到了他們說的話,但也沒有太過在意。在場的人數不多,再是帶器皿來,又能裝多少水回家呢?

只是這個法子下次還能繼續這樣用嗎?

感覺好像有些治標不治本,而且這段時間裏藏華寺那群喇嘛也著實是有些過份了,合該是尋個法子好好熄一熄他們的氣焰才是。

心中盤算著這些,秋驪沒再繼續在宮門口逗留,而是回到殿內趁機和群友們尋求辦法。

【有公主命的驪驪】:友友們,我這裏發生了幾十年難遇的旱災,友友們有沒有什麽降雨的法子?

【監兵神君白虎】:呃,很抱歉,要是打殺的話我還能幫得上你,但是降雨什麽的,那是龍王的活。

【掃把星也是仙】:我倒是能讓人頭上降雨,但是…那人會一直都很倒黴。

【星際農場美少女】:降雨呀?唉!我們農場有很完善的灌溉技術,人工降雨的工具還是很落後的款式呀。

【瘦成紙片人】:我討厭水,也討厭雨水。

【瘋狂食人花】:幹旱呀?好可怕!沒水的話,我就只能多吃點別的來補充水份了。

她的群友們有神仙、有精靈、有獸人、有星際人、還有“不是人”,但能和降雨扯上關系的,就只有星際農場美少女能幫得上她了。

秋驪看完群友們的回覆後,立即選擇了和星際農場美少女單獨私聊。

雖然她也清楚,人工降雨解決不了北國的旱災,但弄一場小雨來打那什麽活佛的臉,卻是不難的。

收到星際農場美少女的紅包以後,秋驪立即發給她一個漂亮的絹花作為回禮,這絹花是用蠶絲編織的綢緞做成的,上頭墜著不少亮晶晶的寶石和珍珠,做工精良價值不菲。

那頭收到了絹花的星際農場美少女發出一聲驚喜的尖叫,翻箱倒櫃找出三四件古裝漢服,開始一件件的上身試穿,然後瘋狂拍照。

秋驪並沒有立即使用人工降雨設備,因為她清楚,事情還差一步才會發展到高潮部分,果然在等到傍晚時分,君屹受到了第三撥納諫。

這些原本該是說出良策的臣子們在束手無策以後,竟也相信了所謂的活佛之說,紛紛上奏讓君屹前去跪拜活佛。

這種做法,其實和晉國出現天災後皇帝需要下罪己詔差不多,只是下個詔書,和跪拜活佛並不是一個性質。

罪己詔是向天地百姓請罪,與帝王而言已經是莫大的恥辱,而讓一國之主去跪拜一個被供奉於廟中,暗中還會做些傷天害理之事的人,以君屹的驕傲,他定然是不會願意的。

可不願意歸不願意,若真到了無法避免的時候,他也只能妥協,畢竟若是能夠起到安撫百姓的效果,君屹不介意往藏華寺走上一遭。

眼見著事情發展到了不好掌控的程度,藏華寺再度放出流言,說是汗王若不請問藏華寺懺悔罪責,北國會再度幹旱一個月。

這個消息一出,牧民們越發瘋狂了。再有一個月不下雨的話,那他們養的牛羊就都得渴死了。

一時間,意圖來王宮請願的人數增長到了一個可怖的數字,可還沒等他們的大部隊從草原上下來,天竟然陰了下來,狂風大作,雖然還有部分牧民所在的地區沒能看到密布的陰雲,但那天晚上一過,還是有不少人知道昨晚下了雨。

這下子流言不攻而破,牧民們既疑惑不解又翹首以盼,內心裏充滿了希望,覺得下了第一場雨,就會有第二場,即使那場雨下得並不大,也僅僅是濕了一個地皮而已。

在那之後,每當再度有流言傳出,過段時間就會有一場小雨下來,這種詭異的平衡一直延續了半個月,北國這才結束了這場旱災,連著一天兩夜的大雨終於將這個幹涸的大地澆了個透。

眾人歡呼雀躍之時,卻忘記了通常大災之後都會連帶有其他的災禍。

就像是水災之後多大疫一般,這場旱災過後,來的是如同黑煙般密集的蝗災。

密密麻麻的蝗蟲飛在半空中幾乎遮天蔽日,這種昆蟲在平時還能上一下餐桌讓人嘗嘗味道,但一旦形成蝗災之後,它們的身體就發生了改變,人們再去吃它們,就容易吃壞肚子。

而在這個得了流感會死人的時代,拉肚子同樣是種惡疾。

“呀!這些討人厭的蟲子怎麽哪哪都鉆!”

青梅跺著腳,將一只飛進她衣領處的蝗蟲抖了出來,卻依舊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些能上天入地的蟲子幾乎是無孔不入,它們也完全不挑食,但凡有綠色的植株存在蝗群所到之處,皆是片葉不剩。

第二莊園裏最先收獲的一批糧食沒收到影響,後來任其自生自滅的土豆和紅薯等作物或許是因為旱災發生之前澆灌得當,竟也頑強的活了下來,只是沒想到,留在收獲前期,一場蝗災將生長在地表的植株盡數吃光。

雖說土豆和紅薯都是收獲地下的根莖,但蟲災如此來勢洶洶,卻也讓人不得不感到心驚。

“咕咕…”

“嘎!”

“咯咯噠…”

第三莊園內,七八個人驅趕著一群雞鴨往第二莊園去,這些雞鴨足有上千只,其中還有不少半大不小尚未成年的,但它們一個個生得精神壯實,大嗓門叫得路過的人都頭疼。

道路兩側的樹木綠色不再,枯枝敗葉顯得極為頹敗,平坦的道路上也隨處可見吃得肥腫的蝗蟲展著翅膀停歇著。

這些蟲子完全不挑食,見到什麽吃什麽,幹旱的土地更是讓它們繁衍出更多的蝗蟲崽子,飛在空中遮天蔽日,遠遠的看著黑壓壓一片,光是看著都讓人心驚。

“嘎嘎!”

“咕…”

“噠噠!”

越發不怕人的蝗蟲們吃得飛不起來,在尚未察覺到危險之時,一張張或扁平或尖銳的喙便已落下,貫穿了它們的身體。

數千只雞鴨尚未到達戰場,就已先享用上了小菜。

第二莊園與第三莊園相隔將近兩裏地的距離,雞鴨們一路走一路吃,一路又留下不少排洩物,驅趕著它們離開的人嘴裏呼喊著什麽,和雞鴨的叫聲混到一塊,聽得人耳朵疼,但在他們離開以後,卻又有更多的人手裏拿著鏟子和木桶,小心翼翼的將雞糞鴨糞都鏟進桶裏,再送去堆肥的地方,等待發酵後用以肥田。

在天災面前,人類的力量過於渺小,秋驪也常常會感到無能為力,但貢獻一些自己的力量,她還是能夠做到的,只是這些蝗蟲繁衍得太多太快,第二莊園裏的上千只雞鴨能吃掉的也有限,雖然她在第一時間就下了令讓其餘三個莊園暫時放下手裏的任務,先去孵雞孵鴨,但這些才破殼不久的雞鴨,到底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成長。

在漫長的歷史歲月裏,人類既顯得那麽渺小,又是那麽的堅韌,北國下半年裏短時間內遭受了兩場災害,但當幹旱過去,天空再度落下雨水,蝗蟲過境,留下滿目瘡痍,人們雖面帶淚水,卻依舊還是拖著枯瘦如柴的身體活了下來。

時光流逝,待由秋變冬,或許是老天都心生憐憫之心,這個冬日沒有往年的冷,凍死的牛羊也沒有往年的多,倒是給了人們一絲生存的希望。

秋驪的莊園倒是沒因這兩場災害受到太多影響,旱災過後雖然部分糧產銳減,但蝗災過後第三莊園的雞鴨卻吃得個個膘肥體壯,因著雞舍鴨舍的空間有限,那段時間不僅王宮裏經常燉煮雞鴨,就連四個莊園裏也經常飄滿了肉香。

再到後來,來到涼城的大集市都會發現,當地的雞鴨價格下降的很厲害,這讓許多窮苦人家都能咬咬牙買上一只雞或是鴨子回家燉煮來讓家人們補補身體,倒是又讓百姓們過了一小段能吃上肉的好日子。

但底層的百姓們就是如此,吃再多的苦再得到些許輕松,或是吃到點好東西的時候,他們就如久旱逢甘霖的草木再次煥發新機。

又是一個嚴冬過去,春來草又綠。

歷經一個秋冬的建造,秋驪心目中的城中城已經初具了一個殼子,高而長的城墻將四個莊園圍在了裏面,大大小小的街道也成了莊園們相通的道路,雖然依舊還是空地較多,但外在方面已經有了那個味道,不足的內裏還是依舊要靠時間來慢慢堆砌。

這一年,不同於去年,從春日開始便是異常平靜,似乎是開啟了一整年的風調雨順。

春景正盛,農人們忙著侍弄田地。北人少良田,家裏有地的,除了是大地主外,幾乎就都只是些畝數極少的散戶。

而秋驪的第三莊園原本就是以種植為主的莊子,除了有面積不小的土地外,還有較為先進的農具和種植方法。

秋驪不敢將先進的機械化農業拿出來直接使用,她依舊沒有忘記去年秋日時,那群堵在宮門口吵嚷著讓君屹去藏華寺跪拜活佛的場景。

古人迷信,即使是君王依舊還會被挾持,更別提她這個所謂的“後宮婦人”了,若是背上個妖孽的稱號,那讓人做文章的地方可就太多了。到時候或許她不至於小命不保,但這般安逸的日子恐怕就真的不覆存在了。

越是過得幸福,秋驪就越是謹慎,生怕被人抓了把柄。

她是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量來讓底下的百姓過得富足些,但這些都是在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春去秋來,農人們揮舞著鐮刀在地裏揮汗如雨。他們只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好像昨日還在播種拔草,今日竟然就已經到了收獲的時候了。

這一年,莊園裏種了很多玉米,金燦燦的玉米被堆成了山,玉米是種十分實用的經濟作物,不僅收成較多,玉米瓤和玉米桿還能當燃料燒,當真是一點都不會浪費。

正當她高興於莊園裏的收獲時,君屹又給她帶來了一個大消息。

晉國竟然派了使者來北國,按照收到信的時間來算,應該還有一個月左右就該來到了。

對於這個,秋驪是真的驚訝。因為她也知道,晉人自視是禮儀之邦,視北國為粗鄙野蠻之地,言談間多有不屑,之前會遠嫁一個公主來北國,無非也就是起到一個安撫的作用,為的就是不想再生亂子。

雖然說作為一個和親工具,秋驪不該這樣說,但自打她嫁到北國,兩個邊境的確是和平了很多,當然這也有君屹下了指令的緣由,但於晉國的統治者而言,只送一個女子就可以達到目的,這筆買賣是頂合算的。

“晉國來人了?誰啊?來做什麽?”

青梅大驚失色,在北國過得太過舒坦,都忘記了從前,突然再度被提起,不好的回憶也重新湧上腦海。

桌上漂亮的白瓷盤中裝著三四個煮得嫩嫩的黃玉米,熱氣騰騰的正散發著熱氣。

秋驪淡定的拿起一個放在嘴邊吃得津津有味,嘴巴賽得滿滿的,她一邊吃,一邊還空出一只手來將青梅拉坐到自己身邊。

“慌什麽呀?淡定!你怕啥?他們還能吃了你不成?”

青梅被迫坐下,但神色依舊還是不安,手腳都沒地方放的樣子。

秋驪看她這樣,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原主和青梅在宮裏的十多年裏,的確是過得不咋地,尤其是還有個驕縱跋扈的和她年歲相差不大的皇姐,吃飽穿暖倒是沒問題,但是經常受氣也是真的。

可偏偏越是“怕”啥,就會越來啥。

這回來使臣,晉國的最終目的尚不可知,可詭異的竟然有四公主。

按理來說,在她出嫁之前,四公主秋檸就已經十五歲將近十六了,這個年紀不說已經出嫁那也早該定親了,可偏偏因為高貴妃舍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非要留上兩年。

其實一國公主留得再是晚,也是不愁嫁的。

可偏偏誰都沒想到,最後登上皇位的,竟不是與之交好的皇後一黨。

數十年的伏低做小奉承跟隨都打了水漂,誰也沒想到最後坐上那寶座的,會是二皇子秋濼。

秋濼,一個連母族都不曾有,只是一個低等宮人所出的皇子,一個和原主一樣,被忽略著長大的皇子。

沒人能想到過,他能當上皇帝,可偏偏似有天意一般,太子棋差一招。

這下可好,因著從未想過二皇子能做皇帝,高貴妃自然也就不曾交好於他,甚至於她還和秋濼之母,那個以低等宮女的身份生下皇子,熬了二十多年才爬到婕妤位份的陳氏有過舊怨。

當然,說是舊怨也不準確,陳氏出身卑賤,而她父親卻是官居三品的大員,其祖父更是身有爵位,如她這般貴女出身,自然眼高於頂,哪裏能瞧得起一個“爬床”宮女?

因此,不管明裏還是暗裏,她都沒少“整治”過陳氏。

而秋濼小小年紀倒是挺會偽裝自己,一直將自己裝得無能無害,然而這般人一旦登上皇位,又豈能不記舊愁?

原本前皇後一黨的下場,就已經很令人心生恐懼了,卻沒想到沒多久,新帝就把手伸到了她高家。

高氏一族向來都是以文臣為主,她得寵這些年來,高家發展得更是昌盛,可枝繁葉茂的同時也意味著該樹大分枝,高貴妃也知道,族裏因著她的緣故,資源大部分都堆砌到了嫡枝頭上,弄得分支過得一般,可這也不該是他們叛族的理由。

正是因為人心不齊,新帝抓住了族裏內訌的機會,弄得高氏一族分崩離析,後來又在新帝逐個擊破的手段下,徹底走向了衰敗。

高家一倒,高貴妃徹底沒了依靠,她沒有兒子,僅一個女兒,而這個女兒的婚事,也被她耽誤成了壞事。

她的女兒,大晉的四公主,竟成了嫁不出去的。

皇後一黨和高氏一族的下場歷歷在目,新帝明顯不喜高家和高貴妃,被上位者所厭惡的,即使是一國帝姬又如何?

娶回家不僅幫不上什麽忙,還會徒惹新帝厭惡,但凡腦子沒問題的人家,都不會願意尚這位四公主。

留來留去,今年這位四公主竟然已經快十九歲了,依舊無人問津。

在聽到這次的使臣團中竟然有四公主時,青梅的一張小臉就皺到了一起,但在聽說秋檸到現在竟然一直都還未許人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幸災樂禍起來。

“該!讓她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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